当然,要旁观,还是在宣室殿看皇帝的脸色来得精彩。
皇帝的鎏金七宝案前,永清瞟了一眼堆积倚叠的士人奏表,离她最近的一份,卷露一端,满是批评皇帝纵容宦官涉政的文辞,末尾落着太学生顾预的名。她满脸天真地问:“父皇,什么叫做‘手握王爵,口含天宪’?”
“……你怎么天天到宣室来。”皇帝一把抓起她面前的奏表,扔到身后。
永清笑吟吟道:“父皇不也说了?女儿到了出阁的年纪,自然要珍惜时光,多侍奉父母左右。不然父皇何必把我接到宫里来住?”
皇帝自搬到西京以来,很久没有这般忍气了,他一定要找点儿什么理由把永清打发出去。他烦躁地抬眼,看见正在磨墨的永清,不由一怔。
倒不是惊叹于她竟也会侍候笔墨,毕竟她干得极其敷衍,极不尽心,一盒终南的愉麋墨尽被她倒进龟砚之中,一小方清水根本化不开,搞得研墨的研杵酱酱黏黏,惨不忍睹。
但她垂首盯着龟形铜砚,眸中既不含讥怒,面色亦不带冷傲,倒生出几分寻常女儿家的温和贞静来。他细看,才发觉永清生得并不像蘧皇后,反而多随他几分,甚至颔首低眉,影影绰绰间,颇似在他十岁时早逝的端贞皇后。
皇帝没有慈父情怀,反倒生出几分诡异的孺慕之思。
“刘常侍。”但她偏偏要开口说话,眼睛落到趋入殿中的刘骑身上,又是一幅含着讥诮的天真,“常侍,什么叫做‘手握王爵,口含天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