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可怜人像无法挣脱锁链的困兽,无奈地复归平静。只是时而有一声愤怒的叹息在使他那凹陷的胸脯微微抬起。他既不羞愧也不脸红。他太远离社会生活,太接近自然状态,不知道何为羞耻。再说,已经如此丑陋不堪,还有什么羞耻不羞耻的?但是,愤怒、憎恨、沮丧,逐渐地在那张可怕的脸上增多,成了一片越来越厚的阴云,渐渐蓄满电流,变成了千万道电光,在那怪人的独眼里闪闪发亮。
然而,当一头骡子载着一位神父经过的时候,他脸上的阴云散开了片刻。老远望见那头骡子和那个神父时,可怜的囚徒的脸色就变得温和了。那一脸的愤怒为充满了难以形容的甜蜜宽厚而温和的奇特微笑所替代。随着神父的走近,他的笑容变得愈加明显,愈加清晰,愈加开朗,简直就像是不幸之人所崇敬的救命恩人来了似的。可是,当骡子快走近刑台,使骑在它背上的神父看清了犯人是谁的时候,那神父却低下头去,两腿一夹,突然骑着骡子掉头而去,好像在急于躲避羞辱的呼唤似的,好像很不愿意被一个处于那种状态下的不幸的人认出来并向他致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