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肃然起敬,问道:“老人家,贵处为何叫古怪山庄?”
“我是古怪老人。”
“为何古怪?”
“人人都说我古怪,其实人怪我不怪。”
对了几句机锋似的话语,我的好奇心陡起,干脆一屁股坐在老人面前,拿出在学校练就的做思想政治工作的本事,跟老人攀谈起来。老人似乎很健谈,但是特别喜欢转移话题或者嘎然而止,逼得你重起话头。他告诉我,他曾是解放前福州大学的教授(我实在记不得有过这么一所大学),但问他为什么到了安顺,他却不说话了。他告诉我他很喜欢黄宗羲,但我问他对《明夷待访录》有何评价,他又沉默了。老人明显地对鲁迅不感兴趣,连连用近乎骂街的口吻说道:“什么周树人,叫个什么鲁迅,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并说他最佩服的现代学者是王国维,可当我问他《观堂集林》(王的著作)中他最欣赏哪一篇时,他又顾左右而言他了。
言语间,我发现老人最热衷的话题是周文王和刘备访贤的故事,每次我从姜子牙和诸葛亮那里逃开,说不了几句他就会顽强地将我拉回到渭水和卧龙岗上去。而且,他还给我拿出了一本他写的诗集(手写本),记得开首一篇是《大瀑布赋》,很长很长,文字是文白夹杂的。也许由于我不懂诗,看了一会儿没看出好来,一声不响还给了他。老人显得有点失望,半晌没说话,从屋里唤出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来,告诉我这是他新收的徒儿,刚学了几个月,已经会做诗了,说罢就让那孩子给我吟诗一首。不知是那孩子怕生还是怎的,竟然嗫嚅了半晌一个字也没吐出来。老人只好再一次转移话题,对我强调古贤王访贤问隐的伟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