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如此,”约瑟·勒巴对太太说,“应该给小姨子出出主意。”
精明的商人这时笨头呆脑地帮奥古丝汀分析,从法律和道德方面看小姨子具备哪些有利因素,可以帮她摆脱困境。约瑟作种种设想,一一列举,然后就像对待不同货物,分门别类,放在秤上,权衡轻重。根据小姨子的情况,他觉得有必要采取激烈手段。但这不称奥古丝汀的意,她对丈夫还颇有感情,尤其一听到约瑟·勒巴讲通过法律途径,她的情感全都觉醒了。奥古丝汀向两位朋友道了谢,回去的时候,比来请教之前,更加不得要领。
奥古丝汀又冒冒失失上鸽棚街的老宅,想向父母叹叹苦经,好像身患绝症的病人,急来乱投医,连偏方也不妨一试。两老把女儿接进门,不胜慈爱体恤,使奥古丝汀大为感动。女儿的来访,对他们生活是种调剂,弥足珍贵。他们这四年的生活,就像航海家失了罗盘指针,成了漫无目的的漂流。大家围坐在火炉旁,你一言我一语,讲讲限价时期的灾难,历次重大的趸批进货,避免倒闭的手段,对勒戈克破产案尤其津津乐道,不失为齐奥默老头的马伦哥战役[11]。等到陈年老话说完,就重温收益最好的几次资产盘点,以及圣丹尼街的掌故逸闻之类。下午两点光景,齐奥默老头照例到猫球商店去转一转;回来的时候,在沿路的店铺前停停站站,这些店铺从前都是他的对手,现在换了年轻的老板,他们想拉老头儿一起做风险生意,他照惯例,并不当场断然拒绝。两匹诺曼底良马,颐养在邸宅的马棚里,都胖得要死:齐奥默太太只在礼拜天上教堂参加正场弥撒,才坐车出门。这对体面的夫妻,一星期宴客三次。靠女婿索默维安的名声,齐奥默老头当上了军服咨询委员。丈夫在朝中做了大官之后,齐奥默太太决心炫耀一番:间间房间塞足金银摆设,堆满格调不高但价格不菲的家具,连最简朴的房间也成了琳琅满目的祭堂。宅中之物,即使是件小摆设,也体现出撙节与奢靡的较量。小到买一只烛台,齐奥默老头好像也在投放巨资似的。屋里东西多得犹如杂货铺,而阔气的排场也足以说明二老的百无聊赖。杂乱无章之中,索默维安那幅名画占着尊荣的一席,成为老夫妻俩最大的安慰。两老每天都要戴上老花镜看上十来遍,过去生活的种种尽在其中,那时是如此忙碌,又如此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