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专横使卡夫卡精神上受到极大压抑,心灵上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他甚至有过自杀的念头。我们在卡夫卡的《判决》《变形记》《美国》《诉讼》《城堡》等主要作品中不难见到暴君式的父亲形象和父亲作为绝对权威的象征。
卡夫卡的犹太血统给他的一生带来了极大痛苦。犹太民族在欧洲有着漫长的苦难历史。犹太民族是一个没有祖国的民族,被称为“永世流浪的犹太人”。自11世纪中叶以后,东欧的犹太人就不得不多次逃避大屠杀。到了19世纪上半叶,在波西米亚的犹太人绝大多数仍被排除在社会生活之外,法律对他们可以从事的职业和拥有的财产,甚至对他们的婚嫁和居住地也都有严格的规定。1848年革命以后,犹太人虽然获得了正式公民权,取消了犹太居民区,但社会对犹太人的排斥和歧视并未随之结束,犹太人仍被基督徒视为另一个种族,天生就是下贱的,反犹骚乱各地时有发生。a犹太民族没有自己的“家园”,在卡夫卡幼小的心灵里就已经投下了这种民族失落感的阴影。
在奥匈帝国时期,许多优秀的奥地利文学艺术家都曾因为自己的犹太血统而深受无家可归的失落感之折磨。奥地利作曲家古斯塔夫·马勒 (1860—1911) 因犹太血统而受尽维也纳上层社会的诽谤和攻击。他曾说,他终身感到三重无家可归的失落:“在奥地利我是波西米亚人,在德国我是奥地利人,而在世界上我是犹太人。”b 而较之于马勒,卡夫卡的这种痛苦感受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德国文艺批评家君特·安德施曾说:“作为犹太人,他在基督徒当中不是自己人。作为不结帮的犹太人……他在犹太人当中也不是自己人。作为说德语的人,他在捷克人当中不是自己人。作为说德语的犹太人,他在德国人当中也不是自己人。作为波西米亚人,他不完全是奥地利人。”c这样,卡夫卡在基督教徒中、在犹太人中、在捷克人中、在德国人中、在奥地利人中全都不是自己人,全都没有归属感。这种刻骨铭心的孤独感和失落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作为一个没有祖国的民族的一员,卡夫卡终身都被“无家可归”的痛苦折磨着。犹太人艰难而痛苦的生存状态在作家的深层意识中影响着他的创作,不时以象征或寓言的方式表达出来,在有的作品中外化为“陌生人”或“外来人” 的形象。《城堡》中桥头客店的老板娘就对K说:“您不是城堡里的人,您不是村里人,您什么也不是,可是您确实又是个什么,是个外乡人,是个多余的、到处碍手碍脚的人,一个不断给别人制造麻烦的人……”K力图融入城堡下村民的生活,与他们打成一片,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始终仍旧是“外乡人”,陌生人……